她认命了……
婚期定在三个月后。
苏云浅心中五味杂陈,既盼着那日来,又害怕那日来。
七月初七,乞巧节。
燕王裴敬驰与太傅之女苏云浅的大婚当日。
苏云浅坐上花轿,视线下垂看着手里的苹果。
那是岁岁平安的象征。
这辈子,真的能不同于前世,岁岁平安吗?
裴敬驰骑在高头大马上,胸前的红绸衬得那张面如冠玉的脸愈发清俊。
他不时地回头看一眼,以往的矜贵自持都消失不见。
现在的他,只是个娶到心上人的少年。
燕王府,喜房之中。
苏云浅神情复杂地坐在喜床上。
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前世,那时的她与现在一样,不过十六岁的年纪,忐忑不安地坐在喜床上,等着裴敬驰来掀喜帕。
那个时候她以为是两情相悦,紧张之余,全是甜蜜。
而现在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。
前世的一幕幕慢慢在脑海中闪过。
红烛慢慢燃了下去,苏云浅实在太累,头靠在床柱上想休息一下。
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。
直到裴敬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这么累吗?”

苏云浅猛地回神。
喜娘在旁边笑着道:“请王爷掀喜帕。”
裴敬驰竟有点紧张,拿起喜称缓缓挑开了喜帕。
红烛下,本就娇美动人的容颜更加美艳。
裴敬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低声唤道:“夫人,我终于娶到你了。”
喜娘捂嘴偷笑,然后端上合衾酒,“请王爷和王妃同饮合衾酒。”
裴敬驰和苏云浅各自端起一杯,交臂饮完。
一室都是笑语和祝词。
待仪式走完,室内总算只剩下两人。
裴敬驰眸色幽深,定定地看着苏云浅,看得苏云浅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王爷,为何这样看着妾身?”
裴敬驰轻柔褪去她头上的凤冠。
“我倾心夫人已久,今日得偿所愿,不胜欢欣。”
苏云浅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,知他的确是欢喜的。
又听裴敬驰道:“不要叫我王爷,太过生分,叫我驰哥哥,可好?”
苏云浅身体猛地顿住。
同样的称呼,如同前世重现。
裴敬驰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,轻轻放在苏云浅的手心。
“这是我母妃给我的,说只能赠与心爱之人。今日,我将它给你,从此,我们夫妻一体同心。”
一字一句,都与前世相差无几。
苏云浅心口剧痛,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。
裴敬驰慌了神,俯身吻去她的泪珠,“怎么了?你不喜欢吗?那我再去寻好的来,你不要哭……”
那样的惊慌失措,是苏云浅从未见过的。
她微微侧头避开裴敬驰的啄吻,轻声道:“妾身累了,早些安寝吧。”
裴敬驰对她无所不依。
当下褪去苏云浅的喜服,却不做别的,只是抱着她。
苏云浅背对他躺着。
一室寂静中,忽听裴敬驰问道:“我可以叫你昭昭吗?”
第四十章
红烛慢慢燃尽。
过了许久,苏云浅才轻声回道:“好。”
翌日,按例新妇要向婆母请安。
苏云浅早早就起来了。
坐在梳妆镜前,侍女为她将头发盘了起来。
大裴风俗,若为人妇,便不能再散着头发。
实则只有苏云浅知道,昨晚裴敬驰并未与她圆房。
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,没想到裴敬驰竟也忍住了不碰她。
侍女在手脚麻利,嘴也爽快:“王妃可长得真漂亮,跟九天上的仙女一样,难怪王爷那么高兴。”
苏云浅抿了抿唇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如今云枝既去,她身边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了。
“奴婢莹月,以后就是王妃的贴身侍女了。”
这时,一阵脚步声响起,随即裴敬驰走了过来。
“昭昭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?”
苏云浅刚要起身行礼,就被裴敬驰按下了:“今日要进宫向婆母请安,所以早起了些,妾身吵醒王爷了?”
裴敬驰挥手让莹月下去,俯身在苏云浅唇上啄了一下。
“若再如此生分,我可要罚你了。”
又拿起眉笔,道:“我来给昭昭画,可好?”
“王爷,这如何使得、唔!”
阳光从窗户中漏了进来,映出地面上缠绵在一起的影子。
许久后,唇分。
裴敬驰薄唇勾起,十分愉悦的样子,“你还要再叫王爷吗?”
苏云浅脸红过耳,终究还是嗫喏着从舌尖滚下几个字:“驰哥哥。”
声音低得有如蚊鸣。
裴敬驰轻咳一声,不再逗她,捡起方才滚落在桌子上的眉笔。
苏云浅坐着不动,心里却泛起了丝丝涟漪。
小轩窗,正梳妆。
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,只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呢……
半个时辰后,瑶妃的宫殿。
苏云浅撩起裙摆跪下,“儿媳给婆母请安。”
瑶妃拿起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,“好,真是个好孩子。”
见裴敬驰小心地将苏云浅扶起,又轻轻拍去她裙摆上的灰尘,瑶妃十分欣慰。
“我儿总算得偿所愿了。”
午膳是在瑶妃宫里用的。
苏云浅看着眼前略带陈旧的器具和桌上并不精美的菜色,心知瑶妃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。
深宫中不受宠的女人,就是如此可怜。
苏云浅眼角瞥到裴敬驰,只觉得满口苦涩。
来日裴敬驰登基,三宫六院,又会有多少女子如瑶妃一般,在深宫中苦苦熬着日子呢?
而她,还能再经受一次那样的磋磨吗?
苏云浅食不知味地用完了午膳。
她不知道的是,她落寞的表情都落在了裴敬驰的眼里。
午膳后,瑶妃笑着对苏云浅道:“御苑里来了两只雪鹿,昭昭想不想去看看?”
苏云浅知道瑶妃必是有话要对裴敬驰说。
正好她也不想呆在这和前世一般冷清的宫殿里,便道:“儿媳还没见过雪鹿呢,一定要去看看的。”
说罢,便带着宫女匆匆离去了。
待她的身影消失,裴敬驰蹙起眉心,问道:“母妃有什么话,连昭昭都不能听?”
瑶妃只看着他,淡淡道:“你是真心爱昭昭吗?”
“儿臣之心,天地可鉴。”
瑶妃仍是一脸肃然的样子,“那皇位和昭昭,你选哪个?”
闻言,裴敬驰顿住了。
方才席间,苏云浅虽然一直笑着,他却看出了她眸底的落寞。
是在同情瑶妃的遭遇,也是在担心她以后会不会也和瑶妃一样吧。
“母妃知道你一直想为母妃争口气,但是母妃其实从来都不在意那些,只要你好好的,和心上人平安一世就好。”
“那是母妃最奢望、却再也得不到的。”
瑶妃定定地看向裴敬驰,一字一顿道。
“不要让昭昭成为第二个母妃。”
第四十一章
按照大裴律例,新妇成婚第三日都回娘家归宁。
这次换成裴敬驰起了个大早。
苏云浅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卧房时,就见裴敬驰正对着礼单清点礼品。
“您在做什么呢?”
若叫“王爷”,便又会招来令人脸红的“惩罚”;
可“驰哥哥”三字,她又实在唤不出口。
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,一概以“您”称呼。
裴敬驰取下一旁衣架上的披风给苏云浅披上,“秋意渐浓,你怎么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?”
引着苏云浅走到堆成小山般的礼品旁,“这些都是我给岳父准备的礼物,昭昭来掌掌眼?”
苏云浅看了两眼,发现大多都是上好的笔墨纸砚,还有几套诗书孤本。
一看便是花了心思的。
她低声道:“父亲必定都会喜欢的。”
裴敬驰这才让人将礼物搬上了马车。
又揽着苏云浅往内室走,“昭昭去换衣服吧,然后就回苏府。”
燕王府离苏府不远不近,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。
苏晁已经领着家仆在庭院中等着了。
一见两人走下马车就要跪下,“微臣恭迎……”
双膝才微弯,就已经被裴敬驰扶住了。
“岳父大人不必讲这些虚礼。”
苏云浅心下微震。
即便是前世裴敬驰尚在利用她时,也没有免去父亲跪拜之礼。
如今竟然肯做到如此地步?
苏晁早就命人备下酒宴。
他如今只剩这么个独女,又心疼她生母早逝,因此回门宴办得热热闹闹。
见苏云浅眼下两团乌青,便笑道:“昭昭去歇一会吧。”
又朝裴敬驰道:“王爷不如同微臣去书房闲话?”
苏云浅心中凛然一瞬。
难道父亲又要像前世一般,助裴敬驰登上皇位?
那岂非又会落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?
直到后来回了燕王府,她也没问出父亲到底和裴敬驰说了什么。
裴敬驰只将她搂在怀里,握住她的手,一遍又一遍地写那首诗——
“愿我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洁……留明待月复,三五共盈盈……”
他用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:“昭昭,我只要有你就够了。”
那时,苏云浅不懂他是何意。
直到中秋当日。
两道诏令从宫中传出,震惊了整个大裴。
一是太子失德,即日起废弃,终身幽禁;
二是二皇子册为嘉王,前往邺州就藩,三皇子册封为和亲王。
这就是明摆着要将皇位传给三皇子了。
苏云浅听到诏令的时候十分震惊。
前世太子被废后,裴敬驰在她父亲的暗中支持下得悦君心,被封为燕亲王。
不久之后就被册封为太子了。
怎么这世的